【引言】

沈某甲系谢某某与前夫所生之子，后谢某某与张某某再婚并收养一女张某甲。张某甲与宋某某结婚。张某乙于1997年去世。2015年，谢某某与宋某某签订赡养协议，约定由宋某某负责谢某某的生老病死，宋某某在确保赡养义务的同时，对谢某某的所有财产具有管理权和继承权。5个月后，谢某某立下代书遗嘱，明确由儿子沈某甲负责其生养死葬，其死后财产归沈某甲所有。本案中，谢某某去世后，其财产是按照遗赠扶养协议处理还是按照遗嘱处理？

【裁判要旨】

先立的遗赠扶养协议，扶养人未按协议约定尽到赡养义务，被继承人后立遗嘱明确表示要求儿子抚养，应视为先立的遗赠扶养协议已终止，按照遗嘱继承遗产。

【案情简介】

上诉人(一审被告、反诉原告)：沈某甲
被上诉人(一审原告，反诉被告)：宋某某
一审被告：张某甲

1956年谢某某与沈长生生育一子，即沈某甲。谢某某于1957年与张某乙再婚，并建有土木结构房屋一间(以下简称老房)用地面积为94.85平方米，建筑面积为76.65平方米，1973年收养一女，即张某甲，1983年，谢某某、张某乙、张某甲共同建造土木结构房屋两间（以下简称石板房）用地面积为92.4平方米，建筑面积为57.4平方米，张某甲与宋某某结婚后与谢某某、张某乙共同加盖石板房边另外一间房屋（以下简称吊楼子）。1997年6月16日，张某乙过世，谢某某一人居住在石板房内。2015年4月2日，谢某某与宋某某签订赡养协议，协议约定：“甲方谢某某的生老病死诸多方面均由乙方负担。在甲方的有生之年，细心照料，不得以任何理由反悔。在甲方百岁之时，按照当地习俗料理后事……二、甲方谢某某财产的继承，乙方宋某某在确保赡养义务的同时，对甲方谢某某的所有财产具有管理权和继承权。三、甲方的退耕还林地内，原由沈某甲栽植的柏树，该沈在场表示以后由乙方经营，不再提及。甲方谢某某，乙方宋某某，中证人张某丙、任玉翠、钱建平、刘齐云、张增林、宋兴高、谢忠鹏。”农历2015年6月5日，谢某某前往其侄女谢康荣家做客后，到沈某甲家居住并共同生活，2015年9月25日，谢某某在谢忠鹏的代笔下，以及张某丙等人的见证下，口述“我以后再也不想去花娃子（张某甲）他们那里去了，吃饭的时候，别人吃的早，我吃的迟，把饭舀来之后，就当当当的敲，听到了就吃一顿，听不到就饿一顿，我又不是个猪，我以后就叫彦娃子（沈某甲）养活，我就这一个儿子，就叫他养活我，并且以后保证不反悔。最后说，彦娃子只要对我好，把我经管好，并平安的把我送上山之后，我的钱除了自己用，剩余的财产、房屋、院子，柴扒全部归沈某甲所有，前提是要好好的赡养我，不能叫我受罪。”并有“关于谢某某老人生前赡养的个人意愿记录”。同时张某丙、张增林、任玉翠做出“关于宋某某、张某甲二人赡养谢某某协议书签名作废的声明”，2015年农历10月，谢某某回争议房屋居住，期间生活及就医均由沈某甲负责照顾。农历2015年11月30日，谢某某过世，沈某甲安葬其母谢某某。后张某甲与沈某甲因继承发生争议。

【法院裁判】

本案的争议焦点为：一、遗赠抚养协议的效力；二、谢某某遗嘱的效力；三、当事人应当享有的份额。

关于争议焦点一，遗赠抚养协议的效力。

一审法院认为，遗赠扶养协议是指受扶养人将财产遗赠给扶养人的协议，该协议是双务有偿的法律行为，扶养人享有在遗赠人死后取得遗赠财产的权利，亦负有扶养照顾遗赠人，在遗赠人死亡后将其安葬的义务。遗赠抚养协议中，权利与义务是对等的，受益者应先依约充分、完全的履行其抚养义务，对遗赠人给付生活上的照料及必要的经济供养，在其死后负责办理丧葬事宜，扶养人可取得遗赠人的遗产。宋某某在遗赠抚养协议签订后，未按照协议约定的内容履行，故无法享受遗赠的权利，且谢某某在其个人意愿中及录音中明确表示要求沈某甲扶养，故视为该遗赠抚养协议已终止。故宋某某要求主张按“遗赠抚养协议”取得谢某某遗产的诉讼请求，不予支持。

关于争议焦点二，谢某某遗嘱的效力。

沈某甲提交的代书遗嘱不符合法律规定，不予认可，但谢某某在2015年9月25日表达的个人意愿中，系其个人真实意思表示，且有同步录音加以证实，均可作为遗嘱执行。

关于争议焦点三，当事人应当享有的份额。

家庭共有财产的认定应以家庭成员间共同生活关系存续为前提，由家庭成员共同享有所有权。夫妻在婚姻存续期间所得的共同财产，如果分割时，应当先将共同所有的财产的一半分出为配偶所有。遗产在家庭共有财产之中的，遗产分割时，应当先分出他人的财产。故对谢某某遗嘱中处分其个人财产部分有效，对涉及夫妻共同财产及家庭成员共同财产部分无效。故应将宋某某享有的房屋(吊楼子)的份额予以分出。本案张某乙的遗产应当按照法定继承予以分割。

综上，张某甲对张某乙遗产的一半进行继承，谢某某在继承张某乙的一半财产后，由沈某甲对谢某某的财产进行继承。故确定：本案争议房屋老房的1/4由张某甲享有，老房的3/4由沈某甲享有；吊楼子的3/8由张某甲享有，吊楼子的3/8由沈某甲享有，吊楼子的2/8由宋某某享有；石板房的1/2由沈某甲享有，石板房的1/2由张某甲享有。

二审法院认为：遗赠抚养协议是双务有偿的法律行为，抚养人承担对遗赠人生养死葬义务，才有权享受遗赠的权利。宋某某与谢某某签订《赡养协议》后，未按协议约定尽到赡养义务，故根据法律规定，宋某某无权依据《赡养协议》享有受遗赠权利。宋某某辩称其尽到了一定赡养义务，后由于上诉人阻止才无法履行赡养义务，但《赡养协议》约定的赡养义务是指生老死葬的义务，谢某某自2015年6月5日后实际是由沈某甲养老送终，故对宋某某的辩解理由不予采纳。谢某某在其个人意愿中及录音中明确表示要求沈某甲扶养，应视为该遗赠抚养协议已终止。2015年9月25日谢某某在亲属谢XX、陈XX等人及XX村主任李XX、文书谢XX见证下口述并由谢XX代笔的赡养意愿记录，是谢某某关于赡养及财产处理的真实意愿表达，具有遗嘱性质。沈某甲在此之后承担了谢某某的生养死葬义务，有权依据该意愿记录获得继承谢某某个人财产的权利。经查，本案争议的房屋共两处，老房一处(面积94.85平方米，建筑面积为76.65平方米)和石板房两间（含吊楼子）。老房系谢某某和张某乙所建，属二人夫妻共同财产。石板房（含吊楼子）分两次盖成，一部分是张某乙、谢某某、张某甲共同生活期间所建，属三人共有；一部分是张某甲与宋某某结婚后所建，应属张某乙、谢某某、张增华、宋某某家庭共同财产。张某甲对张某乙遗产的一半进行继承，谢某某在继承张某乙的一半财产后，由沈某甲对谢某某的财产进行继承，故一审对涉案房屋比例的分割符合法律规定，本院予以认定。